聂荣臻手下多达四十万大军，为何他不能直接指挥部队？

众所周知，我军曾有四大野战军：西北、中原、华东、东北野战军，1949年初依次改编为第一至第四野战军。

那么华北野战部队为什么没有称之为华北野战军、第五野战军呢？聂荣臻当年领导的晋察冀及华北军区，武装力量多达四十余万，从规模上并不逊于四大野战军。其中缘故，要从两次整编说起。

一、华北部队到底谁指挥

聂荣臻元帅是华北部队毫无疑问的灵魂人物，从1937年10月到五台山区开辟敌后根据地，到1949年初完成平津战役，华北部队从3000多人马发展到40多万人，聂帅居功至伟。但华北部队有两点令人不解：

第一，华北部队虽然也有野战部队，但并没有正式获得过华北野战军的番号。这是华北广大雄师劲旅终生的意难平。

第二，聂帅作为华北灵魂人物和党政军最高负责人，解放战争的后两年多时间，也就是如标题所说，在部队实力达到巅峰的40多万人时，并不能直接指挥野战部队。

怎么理解这两个问题呢？

首先我们要搞清楚一个事实，四大野战军之设置，并非中央一开始就如此筹划，中央说要搞就搞起来，不是这样的。

军队例来是根据战争形势需要而设置。当时四大野战军之设置，是根据各大战略区野战部队的建设发展情况，以及敌我力量对比，逐步催生的。

四大野战军的建立时间并不一致。我们按时间顺序看一看：

华东野战军编制始于1947年1月底，华中野战军和山东野战军合编。

西北野战军系仓促之间编成，于1947年3月，为应对胡宗南进攻陕北而建立。

东北野战军起初叫东北人民自治军，自1945年10月始，至1946年1月。此后改称东北民主联军，到1948年1月改称东北野战军。

中原野战军更晚，直到1948年5月才正式改称中野，此前一直用的是冀晋鲁豫野战军番号。

可见都是有过程的，为了应对打大仗、打集中的运动战之形势，必须整编成兵力相对集、指挥层级较少的野战军。

华北部队就没有这样的需求吗？肯定有。但各种阴差阳错，华北部队没走到那一步。

有两次整编比较重要。

第一次是1947年6月重建野战军。

第二次是1948年5月建立华北军区。

巧的是，这两次整编都有一个突出的特点，聂帅不再对野战部队实施直接指挥。

笔者必须事先声明，这不是什么阴谋论，也不是什么派系之争，也不是拆谁的台，而是特殊战争形势催生的特殊体制。

先说1947年6月这次重建野战军。这次重建有一个值得关注的人物，杨得志。

杨得志出任晋察冀野战军司令员，成为华北部队的实际指挥者，类似于粟裕在华东的角色。那聂荣臻哪去了呢？还在，只不过角色位置、职能分工进行了调整。

之所以叫重建，说的是之前晋察冀在解放战争之初也有野战军，当时建立了晋察冀第一野战军和第二野战军，或许是感到指挥不方便，层级太多，1946年11月晋察冀取消了野战军这一层，仍由军区司令部直接指挥各纵队、各二级军区。

实话实说，这一改变是受大同集宁、张家口等战役失利直接引发的，聂帅带着将领们讨论形势，感到指挥不集中是大问题，于是有了撤销野战军的决定。但这么改并不符合当时集中兵力打运动战的趋势。

曾任华北第三纵队司令员的郑维山中将后来回忆说，晋察冀军区当时大多数人并未意识到战争形势在发生剧烈转变，从分散的游击战到集中的运动战是趋势，可是我们做出的改变没有跟上形势。

所以到了1947年春，聂帅痛定思痛，感觉撤销了野战部队不仅没有改变被动局面，反而使形势更加被动。此时正好朱老总和少奇同志带着中央工委来到河北，在朱老总指导下，晋察冀部队再次建立起野战军，并决定，军区司令部不再直接指挥部队，而由杨得志的野战军司令部指挥各部队。

这么改好处很明显，一来经过设立到撤销再到设立的过程，大家都意识到集中设置野战部队才是出路，思路清晰了。二来让更加精通作战指挥的将领挑大梁，有利于聂帅从繁杂的事务中解脱出来，专务军区建设。

毕竟四大战略区没有哪家的指挥员是集建设与打仗于一身的，彭刘林粟都是专务打仗的，后面有专门的中央局和地方军区为野战军服务。

二、徐向前兵团保持独立

上面我们说了，第一次整编，聂帅不再直接指挥部队。

那么第二次整编又出了什么状况呢？

1948年5月这次整编涉及到重大调整变革，因为刘邓大军已经不可能再回到晋冀鲁豫，遗留部队不再由刘邓指挥，而是和晋察冀部队合并，组成新的华北军区。

军区下设三个兵团，徐向前领导的晋冀鲁豫剩余部队为第一兵团，老晋察冀部队编成两个兵团，杨得志担任第二兵团司令员，杨成武担任第三兵团司令员，名著于军史的华北二杨兵团由此而来。

但耐人寻味的是，华北部队第二次撤销了野战军机构。存在一年的晋察冀野战军没有了，杨得志转任兵团司令员。

那是不是说，身为华北军区司令员的聂荣臻，恢复对一线野战部队的指挥权了？并非。谁来指挥野战部队作战呢？

《聂荣臻回忆录》里提到过一个关键的细节：“到了1948年下半年，为适应形势大发展的需要，华北的主力部队已组成三个兵团，直属中央军委。”

直属中央军委，有两层内涵。

第一，三个兵团的作战直接由军委直接管。

第二，三个兵团实际上担负了保卫中央的重要任务。

我们先说第二个。1948年5月中央从陕北来到河北平山县之后，急需建立一套相对完整的警备体系，以防再次出现1947年3月胡宗南突袭延安后中央机关到处奔波。

陕北打蘑菇战自然是极为高明、极富胆略的，但作为全军的神经中枢，还是稳定一些的好，否则动不动出现中央机关电台失联一个月，那各大战略区还怎么打仗。

第一个内涵又怎么解释呢？为什么不让聂老总直接指挥。笔者在一篇报告里找到一些端倪，话头要从徐向前元帅指挥第一兵团说起。

徐向前率晋冀鲁豫部队并入华北之前，就已经独立指挥六万余人在晋南作战，打了一场经典的临汾战役。中央给徐向前部队的定位，略等于当年的陈谢兵团，属于中央直属的兵团。既然定位如此，肯定带一些自身的特点。

《聂荣臻军事文选》收录了一篇聂帅在1948年9月向毛主席的报告，《华北军区成立以来部队情况向毛主席报告》，聂帅花大量篇幅说了老晋察冀军区和老晋冀鲁豫军区的区别，尤其是在后勤制度上。

老晋察冀专门成立了后勤司令部，由军方负责管理一切后勤事宜。而晋冀鲁豫军区不一样，后勤事宜由地方政府负责。

其中差别之大不言而喻，这不是工作方法的异同，是体系结构的差异，统一起来特别难。聂帅直言无法统一两区的后勤差异，只有一条路，简单粗暴直接，把老冀晋鲁豫军区体制取消，全按老晋察冀的来。

单是后勤系统的差别就如此巨大，何谈其他的呢？

徐向前第一兵团的兵员、将领、指挥特点，也是当年老129师长久以来形成的，急切之间统一过来不好，不如让徐向前单独指挥。另外说一句， 以当时华北军区的情况，谁又能指挥得了徐向前？要知道当年129师时代，毛主席都没真正让徐帅的副师长当多久，很快就独领一军出去当山东纵队司令了。

后来有一次彭总在关中吃紧，有心想请徐向前一兵团往西打一打，支援一下兵力捉襟见肘的西北野战军，毛主席坚决回绝，说徐向前全力解放山西，他的一兵一卒都不能调动。潜台词是一样的，向前同志还是让敞开了让他自己指挥的好。

没办法，实力在那摆着呢。

那么，单就这些因素，就能决定聂荣臻无法指挥一线部队吗？

笔者查阅了有关资料，除了聂帅自己这个说法，并没有其他官方资料可以佐证。

历史学有一个惯例，孤证不足恃。也就是说有且仅有一条资料，不宜作为确切的历史证据。

但偏偏这条史料又有其特殊之处，这是当事人最直接的表述，而且是不利传主性质的表述，从主观态度上是可以采信的。

为了搞清楚这个事实，那就继续查史料吧。

证据果然还有一大把。

三、聂帅不指挥也仍是灵魂人物

比如《聂荣臻军事文选》。

这本史料集摘选了聂帅军事生涯许多代表聂帅军事思想和战争实践的电报、讲话，笔者注意到，在1948年5月以后至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期间，聂帅的文选几乎不涉及任何作战指挥。

这就从事实层面说明了，即使中央没有明确地下达命令，聂帅也没有参与太多指挥。大多如《组织晋中战役的指示》这类电报，给各兵团把一把方向，至于各兵团的野战部署，全由一线司令们自己定。如电报所说：战役具体部署及开始时间，请徐（向前）、周（士第）决定并告我们。

这还是作了指示的，后来一系列战役，比如新保安歼灭三十五军、解放张家口等精彩篇章，聂帅连一封电报都没留下。

为了再确认一下，我们再看看解放军出版社1991年出版的《平津战役文献》，其中关于新保安、张家口两战役的往来文电，基本没有聂帅参与指挥的痕迹。

比如杨得志兵团在新保安围住三十五军之后，发了一封电报，抬头是杨成武李天焕、军委、程子华黄志勇。

为什么这样写抬头？杨成武兵团在张家口配合作战，程子华黄志勇在北平方向配合作战，军委是直接指挥战役的。至于军区，连提也没提。

论述到这里，想必大家也都能明白什么叫形势特殊。保卫中央，两大军区合并，军委就近指挥，以及日益复杂艰巨的军区建设任务，共同造成了军区司令不直接指挥部队的奇怪现象。

不过即使没有参与太多作战指挥，聂帅仍是华北部队的灵魂人物。自1937年开辟华北敌后抗日根据地以来，十二年间，聂帅苦心孤诣，在华北独挑大梁，军政一肩挑，为党和人民缔造了一支多达40万的强大力量，其中艰辛劬劳，大家有目共睹。

另有一层，聂帅的定位，其实更多类似于华东之饶、东北之高、中原之邓，总齐军政，总揽全局，作用绝不可轻视。如果没有强大的根据建设，何来源源不断的兵员、粮草呢。

聂帅的人品道德也是一时之楷模。毛主席称聂帅为厚道人，绝非浪得虚名。他的道德品质深刻影响了华北诸将，1948年5月以后融入中央军委指挥系统，1948年底接受林罗刘指挥作战，可曾见哪位兵团司令、纵队司令不服不忿，拍桌子摔电话的？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聂老总是厚道君子，纵使手下将领有暴脾气的，在他长久感化之下，也变得谦逊居多而暴躁减少了。

自古为将为帅，优秀与否，行军作战原非唯一标准。